郑柞想试探着看看有没有在这里捡漏的可能,但游益汉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郑柞很清楚如果自己去找颜楚杰或者白克思商谈此事,那两只老狐狸可绝不会把这些闲置的岸防炮当废铁低价处理给自己,而是会以种种借口推脱,最后再报出一个不菲的价格让自己难受。
郑柞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知道自己很难在军火买卖中占到海汉人的便宜,至少在过去这些年里从未成功过。
而张金宝所关心的则是本地的教育产业,他看郑柞没有接着这话题往下说了,这才开口向游益汉了解本地的教育机构。
游益汉道:“港岛本地的常驻人口,大多都是下里巴人,所以对后代的文化要求也没多高,只要能读懂衙门贴出去的各种告示通知就够了。港区一东一西有两间私塾,教的也都是最基本的扫盲课程。当然如果有条件出众的孩子,也有可能会送去三亚接受更好的教育。”
张金宝道:“那如果有机会让这些学龄童学一门技艺,学成之后便有一份生计,您觉得会有人选这条路吗?”
游益汉道:“其实琼西书院的名号,在这里也有被人提及,港务中心便有好几个出自琼西书院的后生,素质都还不错。但要将自己孩子送到千里之外的儋州去求学,可能一年半载都见不了一面,很多家庭还是会下不了这个决心。刚才三少爷说你有心要在广州开办分院,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会有一些人选择你所说的这条路。”
琼西书院的职业教育方向对这个时代的平民来说的确是一条不错的出路,至少能让他们不用担心下一代的生计问题。港岛这边的很多的民众都是明人,对他们来说如果运气好还能在海汉国内得到一个稳定的工作,今后顺理成章入籍海汉也不在话下。
不过对港岛这地方而言,常驻人口毕竟太少,而且已经有了两间私塾,琼西书院如果要在这里开办一处分院肯定不划算,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这里设一个常驻招生机构,利用这里南来北往的客流给琼西书院做宣传打广告。
仿佛是看透了张金宝的心思,游益汉接着说道:“张院长可以看看我们港区做的这些广告招牌,效果其实还不错,价格也不贵。琼西书院如果有兴趣在这边立个长期招牌,那我可以给张院长一个很优惠的内部价格。”
张金宝听到“内部价格”这几个字不禁有些心动,他刚才上岸之前便已经注意到了港口那些货仓顶棚上立着的各种醒目招牌广告,大多都是本地的一些经营户。当然其中也不乏福瑞丰这种本身就有很大名气的商号。
张金宝下船的时候还悄悄问过李奈,这里距离广州已经只有两三百里,本地恐怕少有不知道福瑞丰名号的人,为何还要花钱在港口布置招牌广告。
而李奈的回答也颇有些黑色幽默:“正因为福瑞丰出名才要如此,否则外地客商到了这里,一看这港口连我们福瑞丰的招牌都没有一块,那岂不是就很容易会对福瑞丰在广东地区的影响力产生怀疑?所以我们不但要做招牌广告,而且要选最显眼的位置,做最大块的广告牌!”
张金宝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有哪里不对劲,思来想去,也只能将此理解为福瑞丰的又一有钱任性之举。这宣传手段对琼西书院来说或许是一笔需要慎重权衡效果的开支,但对财大气粗的福瑞丰而言,或许也就仅仅只是账目上的一个数字而已。
而对于这个港区的繁荣程度,郑柞的内心还是很羡慕的。由于历史原因,安南国将海岸线上的几处主要的天然良港都交给了海汉经营,而真正由安南国自行经营的港口,不管地理条件还是经营状况,都远不及交到海汉手里那几个港口。
所以每次到访海汉经营的港口,郑柞都会很用心地观察当地的经营状况,希望能够从中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他这次来之前便大致了解过香港及游益汉个人的情况,也知道此人颇有本事,在短短几年内就将远离三亚的这处海岛经营成了区域贸易中心,必定是有一些值得学习的手段。
郑柞一边听游益汉对港区各种情况的讲解,一边就在心里暗暗留意,安南的港口经营方式与这里有哪些差异,又有哪些地方值得去效仿。
简单参观了一番港区的运作之后,游益汉便带着三人去了一家酒楼,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这三人都有与海汉高官打交道的经验,也知道这是海汉官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当下也都是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席间三人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目前广州的情况。香港的贸易份额有大部分都是自广州分润而来,因此游益汉对广州的情况也十分关注,一有风吹草动,便很快会有消息通过电台送到他这里,他便可以通过驻广办传递过来的消息,对本地的一些经营条件进行即时的修订。
很多来香港贸易的商人,甚至会觉得这里的交易条件优于广州,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海汉内部的信息传递速度远高于外界,而且有专人负责这些商业信息的收集整理,游益汉只需权衡好其中利弊,然后下令在本地实施就行了。
比如税率的调整,紧俏商品的收购与供应,这些商机的把控能力,香港自然是远远超过了广州官府。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慢慢地夺取了不少源自广东地区的商业资源。
对此有切身感受的肯定不是地方官府,而是像福瑞丰这样的商家。不过对福瑞丰来说,将一部分商品交接地点从广州移到香港也并非坏事,一方面可以避开官府的监管,另一方面也的确降低了交易的时间成本,有很多实际的好处。所以站在李奈的角度,他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