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打败公孙瓒。’
‘我必须打败公孙瓒。’
燕北对自己说。
如果不能打败公孙瓒,他永远都无法正视自己。
永远,永远,都只能是走出太行八径蓬头垢面的流寇,卑微到尘土里。
……
“司马,南面有一支兵马顺着官道出了密林。”
年轻的渔阳少年高高昂着脖子,头顶着大了一号的铁胄立在刘备马前,奔跑了数百步让他有些气喘,脸上带着些许潮红指着山下南边说道:“我看到他们押着俘虏,那些士兵穿着汉军的衣服!”
刘备跨马于山坡,举目南望,便见确如少年所言,蜿蜿蜒蜒的官道走出军阵严明的叛军,能看到那些持矛的叛军把几百人排成长蛇裹在中间,于是问道:“国让,你能不能看清他们的旗号?”
“兄长,我刚刚看了,是燕字旗……兄长。”名叫田豫,田国让的少年顿了顿,带着些许担心对刘备说道:“恐怕孟中郎将已经败了。”
刘备沉沉地点头,脸色也不太好看。
若是孟益未败,凭五百白马效死,当可护孟益自辽东杀回属国,再经由属国回到辽西不是难事……怕就怕孟益已被叛军所杀,那他们过来非但没有一点意义,还要平白使自己陷入险境。
当他们历尽艰辛走到这里,却看到燕北的部下一路高歌,押着失去战意的汉军俘虏向北朝襄平而行。
自中平元年起,历数叛军乱党打赢战役通常不会俘虏平叛兵马的主将,大多是直接斩了了事。若是好大喜功的贼首,反倒还会将汉军主将的首级飞马传送州府,以期能够震动天下。
还未曾,有过将汉军主将俘虏的叛党乱将……叛军要的是令人畏惧,又不是要人爱戴。
所以刘备根本就没想过燕北会将中郎将孟益俘虏起来。
一介叛军,俘虏汉军主将有什么用?他的兵都打完了,难不成用来招降啊?
但是很快,刘备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燕北是个很特别的叛将首领。
“三位兄长,诶,你们快过来看看,那军阵里是不是有个穿着将军铠的俘虏?”年轻的田豫看得不够真切,揉着眼睛小声对刘备等人说道:“太远了,我看不清。”
刘备翻滚着跃下坐骑,按着汉剑快步走到山坡边上,远远望去只见军阵中招展的旌旗下有一俘虏明显不同于他人。那些汉军俘虏被推搡着,但都没有受缚,只有那个穿着铁大铠的俘虏身上被五颜六色的麻布捆绑着,几个士卒拉着他向前走着。
几人对视一眼,步行的关羽撩起衣襟轻抖长刀便已跃上骏马,拱手对刘备道:“兄长且稍待领兵马接应,关某前去冲阵!”
言笑间,骏马人立而起,关羽扬刀在山坡上喝道:“本部义从,随某冲阵!”
“屯将稍等!司马,豫请收百件兵器!”田豫虽然年少,却显然也是胆大之辈,此时眼见关羽欲前往冲阵非但没有惧怕,倒是一脸跃跃欲试对刘备指着远方叛军阵势说道:“那些俘虏并未被束手,豫请领义勇三十冲入,将兵刃散与他们制造混乱!为云长兄分忧!”
“哈哈哈,有兄弟如此,何惧大敌!”刘备纵声长笑,挥手会一旁驻马的张飞道:“益德,且与我为云长掠阵!”
刹那间,以数百人之骑卒冲数千军大阵的壮举便被分配清楚,刘备与张飞跨马,田豫飞奔将白马义从的配身短刀收起,领数十骑自山坡上兜个圈子向官道飞驰。
而另一边,身高九尺的红面关羽擎长刀御精骑,自山坡轰踏而下,卷起十八道土龙朝着燕北阵中不闪不避地疾驰而来!
早在刘备几人于山坡上纵声大笑时燕北便看到这些跳来跳去的白马军,只是燕北根本就不在意……那才多少人?小山坡距离千余步,走出密林他便看到了,至多六百骑一览无余。
六百人能干什么?四千兵马都在燕二郎弹指间化作枯骨,更何况这些土鸡瓦狗了。
接着,他便见有一小将领着几十骑人人身后捆着包裹策马奔来,这些人甲色不明,衣服甚至有浅有深打着补丁……明显就是一伙乡勇嘛。
“不过那小子骑术不错啊!”燕北扬鞭笑着,招呼部下给强弩上弦,“用箭雨击退他们这些小毛贼!”
但是很快,燕北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那青衣小将带三十余骑直奔俘虏而去,明显是解救俘虏,仗着精湛骑术左躲右闪,竟是连弓弩都不得沾身。临近了部下尚有十余骑,将身后包裹一抖便朝着俘虏阵中丢了过去。
片刻间,数十件兵器便甩在地上。
俘虏有了兵器,那还得了?
更令燕北震惊的还在后面……斜刺里来了一将,横勇无敌势不可挡。那人身高九尺赤红脸膛,丹凤眼,卧蚕眉,唇若涂脂,五绺长髯,擎着一柄长刀左冲右突,在身后白马义从泼洒出的箭雨之下,策马撞在自己中军之上,投射过去的箭矢被他轻描淡写地撩挑而开,长刀劈斩之下竟如猛虎下山,阵中士卒无人能在长刀下阻其片刻。
虽只一人,长刀在手便教士卒若劲风刈麦,所及之处血肉横飞,在他千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刹那间便已向他杀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