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疲惫极了,人的身体一旦养成作息习惯,再想更改便要持之以恒的许多日,才能改变是睡是醒。他习惯于夜晚入眠,天蒙蒙亮时便醒来习武修文,而夜间指挥兵马作战到白日再睡,是他所不习惯的。
迷蒙中他听到有人叫喊,身体仅剩的意识驱使他将脸上的兜鍪盖得更深了些,翻着身子紧皱着眉头。
扰人清梦者,都该死!
突然,他的身体被人大力推了一下,惊吓中的燕北猛然醒来,瞪着一双猩红的鹰目直勾勾望着面前似曾相识的面孔,手掌便摸到肋下,却摸了个空。
他的刀在睡下前放在脑袋下头了。
多少年没人敢这么推过他!
可是接着,他便看到部下士卒满面惊恐地对他喊道:“将军快醒醒,黑山,哪儿都是黑山!满山,漫山遍野!”
燕北楞了一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连身上的浮土都顾不得拍去,领着士卒攀上营寨围栏,登着射台便望见营寨外黑山军卒成群结队地向营地涌来。
“都给老子醒过来!”燕北转过头声嘶力竭地吼出声来,“还他妈睡,要见阎王了!”
霎时间,整个营地陷入喧闹。被惊醒的士卒,来回跑的乌桓人,还有那些本疲惫不堪的明哨暗哨。
营寨外的苏仆延大步跑进来,操着生涩的汉话惊恐道:“将军,我们,跑吧!”
燕北这会哪儿顾得上苏仆延是什么身份,抬腿一脚便将苏仆延踹翻个大跟头,一把攥着苏仆延的青铜甲护颈指着鼻子骂道:“跑?能他妈往哪儿跑,几千个部下还没睡醒,你让老子丢了他们自己跑?”
“将军!还有一百步!”
望楼上士卒听到身后的喝骂,眼前又看着那些黑山贼越来越近,连忙转头向营寨下高声喊着。
都什么时候了,要算账也要等杀光敌人吧!
“御敌,睡醒的都上射台御敌!”燕北攥着苏仆延的甲片子一把掼倒在地,随手捡起一张手弩拉开弦对苏仆延怒道:“告诉你的乌桓骑,不想死的就给老子整好阵形准备冲锋!营寨完了都得死!”
营寨周围只有纵横几百步的距离能跑马,再想冲锋游曳便只有官道上了。苏仆延这会儿就算想带着他的乌桓骑跑,官道也由不得他千余个乌桓骑并马奔驰。
燕北提着手弩攀上射台,高声骂道:“能睁眼的都上射台,御敌!”
这会营地外头以战阵结阵的士卒就不说了,营地里清醒过来的至多几百人,近三千人要么昏睡不醒还么还迷迷瞪瞪地发癔症,一时间情势混乱号令不通,更有人睡醒听见敌军来袭便向夺门而逃,一派乱军之景。
燕北身边睡下的太史慈与张颌一同醒来,眼见营中混乱便知晓出了大事,张颌连忙跑去稳定士卒,太史慈看到燕北在围栏射台上举着手弩高呼令士卒张弓搭箭迎击黑山正要赶过去,却还没走上两步便听得头顶传来破空之音,抬头便见一片箭矢袭来,连忙向旁边闪避。
哚哚哚!
抛射的箭矢受木栅阻挡视线没什么精准,多数射在望楼或木栅上,但周围还是有数名士卒中箭,一时间混乱的营地混着哭号声,更是令人心烦意乱,胆颤不已。
“将军,还有五十步就……”箭楼上的士卒还未说完,数支羽箭便钉在望楼上,吓得年轻士卒连忙缩着脑袋,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接着探出脑袋道:“就要接战了!”
麹义顶着满身马草从马厩挎着大步走来,一路上紧着甲胄系带踹翻沿途所有酣睡不醒的士卒,在凉州长大的汉子可不知晓什么体恤士卒,尤其在这等节骨眼儿上,穿着铁鞋便是又踹又踩的,甚至顺手用兜鍪向叫不醒的士卒身上砸,一路混乱走到燕北身边把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黑山军,脸上神色不像燕北般着急,反倒满是愤怒。
“他妈的,杀他们的人还少!”麹义扣上兜鍪从燕北手里夺过手弩,一面上弦一面说道:“将军,这面营寨由属下来守!”
说着,弦已上好,抬手扣弩便发了出去,顺手抽出腰间环刀戳在射台上,拧眉道:“今日,谁也别想从这儿过!”
燕北拍拍麹义的后背,什么也没说提刀走向营中。
麹义说的是对的,作为主帅他不能仅仅顾一面墙寨墙,而是要趁着士卒拼命防守时想出破敌之策!
“将军,乌桓勇士,结阵了!”苏仆延打马从营寨东面大门进来,满脸拼命之色,“你下令吧,怎么打!”
其实苏仆延是想跑的,可他就算今日跑了,万一燕北没死……等他回军,这群汉人还不冲进属国宰了他?
“儁义子义,你二人各领千余部众自营寨后向左右进发,守备营寨侧翼。”燕北举刀吼道:“剩下的跟老子来,寨墙翻了就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