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你细细说。”
燕北勉强坐在榻上,左手扶膝右手死死攥着坐榻扶手,整条手臂因发力而微微颤抖着,眼中露出沮授等人从未见过的巨大哀伤。
这世上包括他在内该死的人有千千万,刘虞偏偏是最不该死的那一个。
传信的骑卒浑身上下除了疲惫,还有面对燕北时的巨大敬畏。这位年轻的度辽将军战功无算,却极少出现在蓟县,尤其在刘虞死后乡野盛传就是他为夺取整个幽州而派出的刺客。
因而州府从事派他到辽东传递消息时一路上尽管快马加鞭却还是止不住心中忐忑,只是当下看来,度辽将军的哀伤不似作伪。
可谁又能说得清呢?传信骑卒的头低低垂着,接着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微微撇了撇嘴。
能坐到现今位置上的这些人,哪个又是简单的人物。
“回将军,公孙瓒说服从事公孙纪,请幽州军助战;袁绍遣部下荀谌游说众从事发兵冀州,俱为刘公以兵事不入临州所阻……随后刘公遇刺,身中数刀不治,后公孙纪为撇清关系杀公孙瓒派去的使者、从事齐周聚郡兵火烧公孙纪府,杀一干人等。”三言两语间,骑卒将现今蓟县的乱象告知,随后拱手说道:“鲜于骑都尉请将军入蓟县。”
鲜于银请自己去蓟县?
燕北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带着敷衍意思点头道:“我知晓了,你且先下去休息。”
虽然说是议事,不过发生如此大的事情,赵云等人便插不上嘴,实际上便剩下沮授与郭嘉面面相觑。
待传信骑卒撤下,燕北坐在榻上的身子缓缓矮下,最终带着无助之感说道:“刘公不在人世,燕某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是真感到迷茫了,刘虞在世,他燕北与朝廷的关系便不会差,何况攥着幽东三郡的实际统治权,无论谁执掌朝廷,都需要来安抚他,这种情况尽管近年疲于征发,到底有个尽头,到时候轻松下来便可在辽东舒服地待下去……只要高句丽和公孙瓒这两个大敌不在,燕北要兵有兵要将有将,要粮有粮要钱有钱,更不必说家有娇妻已有身孕。
夫复何求?
“主公,蓟县不可去!”正当燕北考虑是否要应下鲜于银的邀请前往蓟县时,沮授便先一步说道:“眼下当务之急,还请主公遣一亲信携带礼物前往长安,向陛下表达尊敬……”
沮授目光炯炯,却令燕北短暂疑惑,接着才明白过来沮授的言下之意,心中既有佩服又有气愤。
沮授的这句话,是要他盯住幽州牧这个位置。这是不错的,刘虞过世使幽州牧之位空悬,若教旁人得去免不了在幽州再添征伐,何况燕北的声望与兵势冠绝幽州,无论谁掌控朝廷为了稳定都不会与他交恶。
此时董卓新死,在朝廷也没有燕北的敌人,正是大好时机。
只是燕北的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这样一来他反倒就成了刘虞死后的既得利益者了吗?
“公与啊,你说的是不错的,可这样一来燕某不就做了小人,何况……”燕北有些迟疑,“如今杀害刘公的凶手尚不知是谁,我做这种事岂不是太没良心?”
“将军,凶手好找,在下仅靠猜测便可估出八九不离十。”一旁的郭嘉拱手,云淡风轻地说道:“沮夫君说的不错,现在应当派人前往长安,至于蓟县,现在的确是不能去的。”
“既然不能去,那稍后典君边去告诉那骑卒,就说燕某等待州府将杀害刘公的凶手找出再兴兵复仇。奉孝你且烁烁,你推测究竟是谁如此厚颜无耻,杀害刘公!”
提起这凶手,燕北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他是知晓刘虞就算在整个天下都不会有什么仇人,怎会有人去刺杀刘虞!
“若刘使君无世仇,天下除之而后快的便只有将军、公孙瓒、袁绍三人而已,将军别生气,在下知晓将军并未做下此事,那便是公孙瓒或袁绍了。”郭嘉见燕北面露不虞连忙说道:“世人皆知公孙瓒兵强,此时杀刘虞必会使幽州军南下,对其毫无意义;而袁绍则不同,倘若是其杀刘使君,后其使者鼓动州中从事杀公孙纪,死无对证……幽州军不日部将南下,一切便说得通了。”
“将军可遣人软禁袁绍使者拷问,多半便可知晓,也有可能是私仇,不过这个结果,对将军最有利。”郭嘉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旋即严肃道:“东攻,要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