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肉食者不鄙。”魏纯梗着脖子极其认真,“我们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让自己成为英才,才有食肉的能力,远比寻常百姓优秀,没有我们,天下只会更乱!”
“你知道你付出努力,成为人上人;可你不知多少人比你还要努力,最终却仍旧庸庸碌碌,他根本没有成为人上人的机会!”田丰摇头,看着魏纯道:“你的父亲是幽州刘公部下州官,从令尊亡故,赵王便派人考校你学业、资于你钱财、州牧用你举茂才孝廉,如果没有赵王呢?令尊留下田宅不足以为孤儿寡母所活,你要亲自耕作养羊,没有人教授你学业,甚至就算学了都没有人去举荐你,到四十多岁,你终于有点人脉,受人举荐在州郡做个从事,却因毫无根基而不被主官重用,有些事你知道却不能说,有些事你知道你说了他韩文节却不听!”
魏纯不再言语,显然田丰就算到现在仍然对当年于韩馥牧府中不受重用而耿耿于怀。
田丰自觉失态却并不尴尬,如今他代替燕北行使赵王在北方的权力,而过去的冀州牧韩馥只是邯郸城里庸碌度日的老翁,这条路终究是他走到前面。
胜利者从不会因失败者过去对自己的刁难而感到尴尬。只是田丰或许永远都不会去想,他始终把韩馥当作庸碌之人,始终想要与韩馥一试高下,甚至想要在自己高高在上之后好好俯视着过去只能仰望的韩馥,用冰冷的言语去刺激他几句。可韩馥真的刁难过他吗?他又真的赢了吗?
并没有。
魏纯在心里哀叹着,世间从不存在逆袭,在某个时期某个方面的比较中失利,真正计较的只有自己,别人,尤其是当时的胜者永远不会记得失败者是谁。而只有失败者,自己会永远牢记那个耻辱时刻,不停在内心鞭策。可实际上,结果总是那么简单而残忍……你输了啊。
就算韩馥如今已退出仕途,田丰却高居大将军府长史,都无法抹消在那个时候,田丰就像现在的魏纯一样,被韩馥耳提面命。
“人上年纪,心思便想的多些。这些废话无甚用处,你去寻寺众郎把消息传出去,把事办了。”田丰显然也知晓这个道理,内心的耿耿于怀像一把挂满锋锐倒刺的鞭子,只是四下无人时才鞭挞自己,深吸口气露出疲惫的神情,抬手推出书简递给魏纯,道:“半月之内,将首级送入朝廷。”
魏纯点头应诺,翻开书简才知上面写的竟是要寺众郎在天下燕氏所掌控的土地中跨三州盖七郡,将刘艾在世亲属全部处死。魏纯的手有些抖,脸色发白地问道:“长史,一个不留?”
“现在你知道了,百姓不坏,坏的是我们。”田丰缓缓点头,“大丈夫讲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一言九鼎的皇帝。皇帝既然说要诛族,那就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