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在世,尤其成为贵人之后活着,得有气度。气是气质、气概,度是度量、德操。
敌人,不论沙场之敌还是政见之地,如有置之死地的必要,毫不犹豫便是气度;但在敌人生命终结之前与之后,无丝毫吝啬地示以敬意也是气度。
不然就不是真的大人物,因为能够与贵人为敌的,自然也是大人物,而大人物是值得人们去尊敬的。
只是杨彪这病,本来是腿疾,却不想燕北派了几个医匠过去,反倒成了心病……太医令张机带着几个北方诸州多有医名的圣手前去给老太尉瞧病,腿疾只是外伤而已,外贴内服的药用到了,至多仨月便可痊愈,至多是走道稍显长短腿,老爷子活了近六十岁,这点小毛病也不算什么,哪知道张机与杨彪一聊天,算是捅了娄子,说不过几句便使得杨彪当日呕血,久昏不醒。
寺众郎传信回来可是将燕北吓了一大跳,写信将张机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日赵王宫里的宫人站在东宫都能听见燕北中气十足的喝骂。
“孤派他是去瞧病还是施毒的,啊?过去才不过三日就把老头儿看昏过去,还吐血!就这水准尚不及燕某去瞧个跌打刀伤,这也叫太医令?何隅不是说他能在医道上有所成就么,瞎了他的眼!”
太医令张机不同于旁人,他在朝野也算是命人了,早年与党人走得很近,出任过长沙太守,也是两千石的官职。先帝尚未驾崩时在洛阳寻到何隅,何隅就说他这样的性格在官场吃不开,倒不如潜心行医,将来能大有成就。后来也算是一语成谶,张机在南阳没做出什么政绩,不多久便辞官行医,但他任南阳太守时首创了医匠坐馆瞧病,自他之后医匠坐馆的风气便流传开来,医匠也由早年张角那样的游医变为如今的坐馆行医。
而且他对疫病极有研究,还专门写过一本《伤寒杂病论》呈送邯郸,燕北看过,正中他的下怀。燕北是最怕疫病的,北方打仗战死者就地焚烧留存骨灰受人祭拜自他而始。尽管这种事根本无法通行于民间,但在军中十数年光景,人们都已习以为常。
燕北当时还觉得这个张机于当今天下是大有用武之地的人才,怎料这还没给予重用呢便出了这样的事。杨彪若没死还好,若是死了天下人难道不会将杨彪的死归结于他吗?
赵王宫里燕北挠着脑袋骂骂咧咧,他不怕人说他伐害忠良、肆意屠戮,可他怕别人说他使阴谋啊……下毒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跛了条腿的老头儿,天底下有这么窝囊的事儿?
一切的愤怒,在张机派人送来内外详情后消弭无形,不过燕北算知道了,何隅说的没错,这张机确实不适合为官。
杨彪呕血的原因是他将吉本等人挑拨皇帝先下手为强又在东窗事发后逃逸、赵王被逼反在天下平定后起兵反叛皇帝的事一股脑全跟杨彪秃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