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他是丹师弟子,靠的就是这个名头吃饭,而如今这年轻人当着他的面,来上这么一句话,他如何能接受。
就算你心中悲观,也要注意场合啊,这么说让我如何下台?
而且说实话,他也不认可墨白这句话,最关键的是,他终于发现了异常:“白大夫,老夫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此来明珠可也是为了寻丹师续命的希望……”
墨白却是静静的看了他半晌,又慢慢背对了他:“这个,待会您就能明白了,不过,在下倒是并未妄语,丹师对付一般病症,自是足以,因为人体本来自成天地,自身便是循环。元气不足,自然抵御不了百病生,丹师恰恰习练木之生气,故而可凝自身木气以补病人内元,患者内元足,自然可驱百邪!病人,皆以不吃药石便自愈而传奇,故而也就将丹师神话。”
朱医师沉默不吭声,他是医者,岂能不懂这个,沉声道:“白大夫,您要知道,丹师并非只有丹气一项本领,欲成丹师,必通药性!”
“医道之深,深若海,病症之杂,杂若星!单凭识药性,便敢称医者,恕在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天下丹师,十之八九乃欺世盗名之辈,不过在医道上得了些皮毛,也就能在人世间招摇撞骗一番罢了。”墨白依然轻声道。
“白大夫!”朱医师脸色彻底沉了,陡然提高音量。
墨白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声音依然继续:“朱医师勿用着急,有些事,咱们心里是清楚的,不止咱们,还有很多人也很清楚,比如皇宫大内,丹师不过一二,而御医却有数十,为何?”
朱医师抬头,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再说,杜先生出身名门,连其身边的护卫都乃是十大名府黄庭府的翘楚年轻辈,若当真丹师有用,杜先生真寻不到一个丹师,来为齐老爷治病?”
朱医师握紧了拳头,两只眼睛盯着墨白的背影,已再不似先前那般和善,而是其中各种情绪交织变幻,难以停歇。
话题说到这里,他心底已经开始翻起巨浪,这时,这年轻人在他眼中,再也不是那只小绵羊。
“你!”朱医师刚刚吐出一个字,又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缓缓道:“白大夫,您这番话,是否在齐府也曾说过?”
房间里有些安静。
朱医师的呼吸有些粗重,他此时心下在颤抖,齐府突然之间就对他有了意见,齐汉山的态度更是让他脊背发寒,听完这番话之后,只要他不是傻子,便不能不怀疑到,正是因为墨白这番话,所以齐府对他彻底冷淡了,再也不想着什么丹师之事,甚至会怀疑他在糊弄齐府。
开玩笑,拿齐老爷的命来开玩笑,他不能不颤抖。
然而,那面前的背影却只是轻声道:“倒是没有,当时在下确实已经准备好赴死了,其实也无心多说什么,再加上在下并非惹是非之人,若不是朱医师您,在下一般绝不言他人功过。”
朱医师盯着他的背影,并不太相信。
却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他说的是真话。
但墨白紧接着又道:“只是当时心中却是有些可惜,毕竟没能为齐老爷治一治病,我基本上就已经能断定,在这世间能为齐老爷治病的人恐怕当真不多了,或许我这一死,恐怕齐老爷也就得跟着我陪葬了。作为医者,还是觉得有些不忍的,所以最后,在下还是说了一些话,告诉他们,齐老爷的病我已经和您研究过了,一致认为,若是不出意外,必然已经只在一两日之间了,两日内若还不确诊对症,那便神仙难救,最终将死相凄惨。这句话后,搜身也就免了,杀身之祸也没了,杜先生更是亲自请在下过去为齐老爷看病。故而,想必他们也并非愚昧之辈,真的就相信丹师能治,其实都只是在抱着最后的期望罢了,在下点明了病情,他们心底自然不能再有侥幸。”
朱医师豁然抬头,面色刹那狰狞起来,抬起手指指着墨白,颤抖道:“你,你……”
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一刻他眼睛都红了。
墨白却是缓缓转身,却根本没有看正红着眼浑身颤抖指着自己的朱医师,而是直接绕过了他,回到椅子上坐下,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轻声道了一句:“所以啊,朱医师,咱们不同,您卑躬屈膝来求普度众生,而我什么也不靠,只靠一身医术便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世间,不惧魑魅魍魉。”
朱医师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墨白。
却见墨白放下茶杯抬起头,和他对视:“明日我便上齐府,为您讨一番公道,您就在医馆里等着便好,定为您讨回一个公道,说不得便得让齐先生亲自来为您道歉,否则,我如今都还靠您赊药给我活着呢,若是您一个不满意,说不得便停了我的药,要了我的命,那还得了,经您一番提点,如今我总算大彻大悟,我这条命还是要留着的,要积极向上,决不能轻易放弃。当然,您放心,昨日面对杜先生,我都不死,明日我定然也是无忧的,您就等着齐先生登门道歉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