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恐怕很快就要退出这片奋斗了一生的宫城,彻底离开权利中心了。
说实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张邦立自知,自己迟早是要落幕的。
尤其是他向来主张不与明王翻脸,陛下容不得他是迟早的事。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位尚还年幼的君主,居然会选择在这时候和他撕破脸。
要知道今夜宫城驻防可全在他手上,不过随之,张邦立垂下的眼神里苦涩更浓,是啊,他张邦立便是不满又能如何?
正如先前所言,只要陛下今夜稍有闪失,他张邦立便注定身败名裂,甚至让历朝历代都是尽忠职守,荣誉滔天的张家满门,从此背上千古骂名。
想到这里,张邦立不禁再次打量身前的新君背影,凝视良久,最终一言不发。
新君的手段令他惊讶,也让他敬服。
或许先帝也看错了,新帝未必真如先帝的性子,擅隐忍,相反,新帝锋芒早已惊天,行事大胆惊人。
这一刻,张邦立甚至觉得,新帝行事比明王都要疯狂。
这种疯狂,让张邦立心中惊惧,也让张邦立无比忧心,是的,新帝谋算无双,算准了他与真人都必须顾忌生前身后名,绝不敢反。
用如此手段,既将他赶出朝堂,又逼迫他在今晚不得不效死命力保新帝无忧,但如此手段,实在太过急迫了。
他张邦立的确是先帝的旧臣,陛下觉得他是绊脚石,要赶他走,提拔亲近心腹,这是可以的。但如何不想想,先帝留下的旧臣,虽然是绊脚石,同样也可以用来制衡他人。
老九站在窗前,他并不知道身后张邦立的想法,或许也并非完全不知,但他却早已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此刻,他心底同样思绪翻滚,今夜宫中有客来,却不知此客是善是恶。
老九深知,若今夜乃是恶客临门,一旦有丝毫差池,张邦立和真人未必就真的可靠。
张邦立向来主张不与明王翻脸,处处压制他欲动手对付明王的心思,真人表面上看无所动作,但实际上,老九却知道,真人一直在照看中宫。
先帝去后,老九其实就已经起心要让太后随先帝而去,他很清楚,太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他一条心,然而数次手段,却尽皆未能成功,老九当即警觉,不用细查,他便知,乃是真人作梗。
甚至真人也都未曾掩饰要保太后的意思,无奈,最终他只能罢手。
也正因此,他拿不定真人与张邦立,甚至一些旧臣的心思,最终他不敢在明王进宫时,轻举妄动。
可今夜,他不能忍了,如果真人与张邦立等,当真有助明王之心,那他今夜恐怕真的危险了。若命都没了,其他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才不得不直接翻脸来震慑真人与张邦立,让他们知道,如果今晚自己出事,他们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至于真人与张邦立会否心怀不满,他已经顾不得了,经此一遭,张邦立肯定是要清除出朝堂的,可以不用计较,唯一便是真人……
想到真人,老九眼中闪过一丝阴沉,若有办法,他也不愿与真人闹得不愉快,可是没有办法,他很清楚,真人追求的不是权力,而是长生。
相比明王,他能给真人的实在不多,既然予不了利,就只能施加以威,敲打镇压。
不过,他倒没想过要对付真人,一来真人无可替代,二来,他相信经此一番敲打,真人当不可能真的冒着一世功德尽毁,甚至背上千古骂名,来行那谋逆之事。
至于真人对他会心怀不满,这一点,他倒是不在意,真人不管是否心怀不满,终究是国朝真人,不可能背国朝而去,这一点是肯定的,只要还是国朝真人,那必然就得为君主所用。
想到这里,老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只要将来自己能够除掉明王,真人自然也就会断了一些不该有的念想。
御书房中,每个人都想法深沉。
却在这时,门外有人躬身禀报:“陛下,道门诸位掌教入京,已至宫门口,请求入宫觐见。”
声音传来,无论是老九还是张邦立都立时收起心思,眸光凝重起来。
“传!”老九深吸一口气,转身踏步,走到龙椅前,微顿,才缓缓抬头,轻声道。
…………
……
狂风暴雨,宫中有客来!
二山四门的掌教终是进京了,并且果然不出玉清所料,最终所有人都来了,没有一人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