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礼不通茶道,喝茶自然没有太多讲究,这一点,他与靳晨勃颇为相似。
相比于茶,他也更钟意酒,尤其钟意烈酒。
靳晨勃一抬头,“老头。”
卖茶水的老丈赶忙一瘸一拐的小跑过来,笑嘿嘿的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你别这么紧张,我们又不是十恶不赦的臭流氓,咱们就是随便聊聊。”
靳晨勃说罢,将手中剑往桌上一放。
老丈老脸一抖,险些没吓得直接跪下,只一个劲的露出唯唯诺诺的笑,点着头,哈着腰。
他本就佝偻的背,愈发压弯了。
寻常老百姓,活的就是这般小心翼翼。
裴礼轻道一声,“收起来吧。”
靳晨勃笑了一下,将剑从桌上拿了下来。
他本就是想借此打探一下这老头的虚实,从后者先前忐忑的表情来看,想来真就只是个寻常老头。
“你家是哪的?”
靳晨勃又喝了口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会想着到这来摆摊卖?”
“我是横岗村的。”
老丈解释道:“顺着这条路直走,约莫走个二里地会有一条小路,顺着那条小路再走个二里多就到了。”
“这么远?”
靳晨勃一阵错愕,看了眼老丈一瘸一拐的腿,“那你这腿……”
老丈笑着一指草棚一旁,那里停着一个手推车。
靳晨勃立时恍然,“老汉推车。”
老丈一个劲的点头,“是是是,老汉我推车。”
金玉插嘴道:“你们这附近没有市集吗?在市集开个像样点的茶水铺子,肯定比这挣得多。”
“我这般光景,如何有钱来开茶水铺子?”
“就是在市集摆摊,都要交上十五文钱的摊位费,这可值十五碗茶钱,我一天都不见得能挣够十五文。”
老丈脸上又挂上了近乎谄媚的笑,“今日我运气好,遇上了你们几位贵客。”
说罢,他赶忙又道:“若是茶水不够,可以免费再续。”
靳晨勃微愣,看了眼裴礼,后者只微微颔首。
“免费再续?”
靳晨勃立时一瞪眼,“老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老丈吓得冷汗直流,不知哪句话说错了。
不过甭管哪错了,先道歉才是正途。
他刚欲下跪,靳晨勃从怀里取出一串铜钱,又是一声喝,“这一百文钱,能不能买你那一锅茶?”
老丈愣住,旋即一个劲的点头,“能能能……”
靳晨勃趁热喝了碗里的茶,将碗递给了老丈,“奇了怪了,今天怎么还犯了茶瘾,再来碗茶。”
“好!”
老丈捧着碗去盛茶,心中已是乐开了花。
而后又是一阵交谈。
这才得知,这老丈家里就剩他了,原本有个儿子,去年玩水淹死了,为了给儿子办丧事,家里田地全都卖了。
再加之没有其他赚钱的手艺,老丈只能卖茶为生。
为了省下十五文钱的摊位费,每日都要走个近五里路,来此摆摊,之后再走五里回去。
靳晨勃还问老丈,卖茶水挣不挣钱?
老丈苦笑摇摇头,说若是卖茶水能挣到钱,那他连在这卖茶水的生计都不会有。
之后,他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大抵是生活艰辛,每日不过是如牛马一般,浑浑噩噩的活一天是一天。
等哪天走不动了,死在家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众人听闻沉默不语,只叹一声,世道如此,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