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谁抵抗了谁受益,谁抵抗了谁的自由就可以被自己保护——这不是因为别人支持了,仗义了,施舍了,你才被保护的。而是你亲自抵抗了,亲自得到保护!
不抵抗者,无自由。
可以说,在他打这一系列官司、布这一系列局之前,当他把这番意义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是很震惊的。
随后,是崇拜。
全人类搞知识产权两百多年,从英国人有专利局开始算起好了,前面的零敲碎打不算。
从传统工业时代,到网络时代,到数据时代。
有哪个法理学家,有哪个产业界的大佬,能刁钻到从这个角度阐述这个问题?
有谁解决过这个两百多年的公地效应?
有谁第一次为了让人民从觉得‘法律逼你这么做’转化为‘我要为我自己做’而努力过?
没有,小雄是第一个!
所以,我觉得这才是他最伟大的地方。这辈子,比喷死乔布斯还伟大的地方。”
虞美琴一气呵成地、把自己在这一盘大棋的布局过程中,与冯见雄的分享、受冯见雄的点拨,彻底转述给史妮可听。
倾诉完的一瞬间,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失神地凝望着天花板。
居然自己都被自己又感动了一次。
史妮可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她这才知道,什么叫于无声处听惊雷。
雄哥在西湖论剑上看似举重若轻、纵横捭阖的一句句随口话语,背后竟然有这么深的谋篇布局,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凝练着历史的重量。
或许,将来他的这次讲话,会被知识产权法律学界,会被整个人类社会学界、历史学界,载入史册的吧。
“我好肤浅……”史妮可茫然若失地热泪盈眶。
“其实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虞美琴叹道,“当初,我也是花了好久,跟上小雄的思路的。”
“美琴姐,你知道,此时此刻,我想到了什么么?”史妮可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思绪已经跳脱到了天外。
虞美琴:“什么?”
史妮可悠然神往地回想:“我竟然,突然想到了五年前第一次跟雄哥产生交集的时候——那天,是我们第一场校内新生辩论赛,翁得臣设计陷害了雄哥,然后要临阵磨枪仓促应战数科院——你还记得那场比赛么?”
虞美琴也被扯到了深远的甜蜜羞耻回忆中:“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还很不看好他呢。”
“那场比赛上,雄哥在辩‘温饱不是谈道德的必要要件’时,最后一组绝杀辩词,就是功利主义法学大师吉米边沁和布莱克斯通的名言:世上有四类左右人类行为的准则。
我自己想要,然后去做,这叫自然。我自己不想要,但我知道应该这样做,这叫道德。我自己不想要,也不会逼着自己去做,但社会外力逼着我去做,这叫法律。我自己不想要,也不理解为什么要,但被洗脑一定要去做,那叫宗教。
古往今来三百年。普天之下的法学家,在解决正版化问题上,都停留在法律的层面。
平井一夫乔布斯这些‘任豚索狗果粉’计划的策划人,可能意识到了靠法律的局限性,所以他们试图通过‘宗教’来强化用户的付费和正版。
但是,雄哥是历史上第一个把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上升到‘自然’高度的。”
没有法律惩戒威胁你不能做。
没有平井一夫乔布斯洗脑你去做。
也不指望‘如果没人买正版,以后大家都没好内容玩’的道德感召让人去做。
你,自己要做。
自己抗争,自己得自由。
这,就叫自然。
这,就是冯见雄敢于喷死乔布斯,却不担心造成任何社会负面效应的底气。
乔狗虽死,哥有的是底气去芜存菁、把乔狗造成的社会危害改了,而把乔狗做到的好事原封不动继续做好,而且做得更好。
因为,他要为强化这个让全世界人意识到“是自己在为自己而斗争”的意识形态输出,奋斗终生。
虞美琴回味着史妮可的感慨倾诉,心中剧震有增无减。
当年那场比赛,她被翁得臣安排成了替补队员,所以并没能跟冯见雄同场并肩而战。
但是,冯见雄那番铿锵有力的辩词,虞美琴是一直记在心中的。
只是,或许不如当时站在更好角度、位置上的史妮可那么感同身受。
如今,被史妮可旧事重提,虞美琴竟然觉得有些遗憾。
“为什么?为什么小雄人生中第一场辩论赛,我没能赶上成为他的队友?居然是妮可……反而可以……我早该想到,他就是那么一个试图驾驭自然法则的伟人,那番话,并不是为了那个可笑的辩题和孱弱的对手。他,是在宣示自己的眼界。”
想着想着,虞美琴潸然泪下,觉得完全睡不着了。
她也不披衣服,就这么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茫然敲了一个文本。
“妮可,别睡了,陪我聊聊吧,我们把今天的心路历程记下来,发到空间里。好好修饰一下,有些隐私的话就别写了。小雄的想法有多伟大,我们有责任翻译得普通人都能听懂。就当也为这份事业尽自己的力吧。”
“嗯,好,你写吧,我想到什么就跟你说。”史妮可也很投入,心有灵犀。
这一刻,虞美琴觉得自己变成了人类历史的一部分,她的指尖,似乎正有一道警世的电光,在键盘间闪动,化作拥有惊雷之力的文字,劈醒愚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