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个人而言,如果孙策是个听不进不同意见的人,他也不愿意屈就。可是对家族来说,他却不能太任性,在兄长追随刘备的情况下,如果他不能得到孙策信任,清河崔家不会有什么前程可言。
崔琰很羞愧,为自己的小心思羞愧。随先生读了那么多年书,他还是无法直道而行,做一个真正的君子。知易行难,当初他有多么不以为然,如今就有多么脸红。
帐门掀了掀,田丰的幼子田宇的身影在外面露了一下,见帐中袁谭与崔琰枯坐,躬身施了一礼,又退了出去。袁谭没吭声。他知道田丰也在等沮授的消息。他本想到这儿来等的,只是身处孙策的大营之中,人聚得太多容易引起误会,这才约定在各自的帐中等待。
“君侯,沮君去了这么久,吴王会和他说些什么”崔琰忍不住问道,喝了一口茶,这才发现茶淡如水,连忙起身将旧茶倒了,重新添了一壶水,架在火上煮,又将袁谭的杯子清空,重新洗了一遍。这些事原本都由侍者做,今天情况特殊,他只有亲自动手了。
“季珪,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从文还是从武”
“从武”崔琰笑了笑,有几分自嘲。
“要想立功,自然还是统兵征战来得快一些。你文武双全,又喜好兵法,为何不能从武”袁谭看看崔琰,露出一丝浅笑。他知道崔琰有这方面的心思,也有这方面的潜力,但他一直不让崔琰领兵。有审配这样的例子在前,他不希望冀州世家太强势。况且他也清楚,就算崔琰统兵也拯救不了冀州,拯救不了魏国。双方实力太悬殊,大势如此,勉强不来。
“君侯,就算我想从武,现在还来得及吗”崔琰一语双关。袁谭如果早点让他统兵,他现在或许有机会,做文职这么久,再想转武职,根本是不现实的事。
“来得及。”袁谭佯装听不出崔琰的调侃,淡淡地说道:“吴王都不急,你又何必急如果我猜得不错,天下太平至少还要十年,或许还会更久一些。”他瞥了崔琰一眼,露出神秘莫测的浅笑。“吴王心中的天下,要比你以为的天下大得多。季珪,要在吴王麾下做一番事业,你的目光不能局限于冀州。”
崔琰没吭声,只是看着茶壶,心里却有些活泛起来。袁谭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了利害,应该不会害他。况且他们这些冀州旧臣如果前途光明,对袁谭和他的后人也有好处。只是如何才能转武职,他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或许,还是要请袁谭出面斡旋他自己虽然无权了,但袁家还有影响力,尤其是他曾经救过孙翊的命。说起来,救孙翊那件事他也有份呢。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直到茶壶里的水烧开。崔琰烫了杯子,倒了茶,双手送到袁谭面前。袁谭接过杯子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崔琰,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笑了笑,都明白了双方的心意。
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琰回头看去,见沮授推帐而入,几步便抢到袁谭面前,神情激动,喜形于色,不免心中一松,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沮授是有城府的人,如此失态,自然是谈得极好,超过预期的好。他连忙又取了一只杯子,倒了茶,递给沮授。
“沮君,先喝杯热茶,小心烫。”
“多谢,多谢。”沮授接过杯子,连声致谢。他在袁谭对面坐下,笑吟吟地看着袁谭。“还是君侯识人,这吴王……非我等所能想象,非亲见不能知其高明。”
袁谭笑了。“公与这么说,孤就放心了,总算没有耽误诸位的前程。”
崔琰心中欢喜,忍不住说道:“沮君乃是人杰,这吴王能得沮君如此称许,当不愧凤鸟之名,莫不是真如传闻的那样,是个生而知之的圣人”
沮授笑道:“是不是圣人,不敢说,我们都没见过真正的圣人。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季珪,请你兄长回来吧,跟着刘备是不会有前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