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无私到愿意为他人献出一切,有些人自私到以为他人应该为自己献出一切,他们的共同特点是都对“献出”处之坦然,视为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两种人都极为罕见,绝大多数人处于两者之间,在无私与自私之间摆摆不定,就算是道士也不能脱出窠臼,不管他们在犯下罪行时多么的理直气壮,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惶恐、有一点自知错误的,正是这一点良知令他们在拔魔洞里备受煎熬,永远不得平静。
申庚是那极少数最为纯粹的自私者,心里没有半点良知,更不会有半点悔意,他只对未能如愿以偿感到愤恨,如果不是因为道士的记性太好,他甚至不会记得二良,那是他在少年时代杀死的一名不起眼凡人,不值得记载。
“所有道士都在追求自我圆满,而我不用追求就有。所以我能在无遮之地里存想,可惜这里没有天地灵气,存想只能让我安静,却不能提升内丹。”申庚略显得意,太久没有存想,又挨了那么多的揍,他的心境也有些波动。
“别撒谎。”慕行秋的拳头发痒,了解申庚保持平静的原因之后,更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我从不撒谎,这也是我被道统送进拔魔洞的原因之一。”申庚傲然道。
“哼,昆沌的原话是怎么说的?你的自我圆满只是近似而已,与真正的自我圆满背道而驰。”慕行秋尽量控制心中的冲动,寻找平静下来的方法,他必须如此,只有保持平静才能思考解救之道,否则的话他会与其他囚犯一样,逐渐成为纯粹的疯子。
“你偷取我的记忆!”申庚的目光变得阴郁,就像是他小时候邀请慕行秋加入自己的小团伙却遭到拒绝时的神情。
“你比我更清楚,弱者什么都不拥有,你的记忆就摆在那里任我取用,用得着‘偷取’吗?”慕行秋以强凌弱。心中觉得一阵畅快,他知道不能任由这种感觉发展,它很快就会成为另一种控制他的情绪。
申庚脸色铁青,慕行秋却已盘腿坐在数尺高的半空中。很久之后进入了存想状态。
“你也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吗?”申庚小声道,见慕行秋真的无知无觉,他的胆子又大了一些,“你必须像我一样真的无辜,才能心中无愧。慕行秋,你做不到。”
申庚围着慕行秋缓缓绕了一圈,几度想要出手,都强行忍住了,“为什么你会比我强这么多?我在拔魔洞里待了多久?已经几百年了吗?”
拔魔洞里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申庚不明白慕行秋为何比自己强大这么多,还以为他在外面修行了几百年。
“这不公平,拔魔洞里没法修行,我才会落后于他。”申庚忿忿地说,心境更加混乱。但他非常警觉,一发现自己快要失控,立刻离开慕行秋,飞到数里之外停下,反正无处可逃,他就坐在这里进入存想状态。
慕行秋很快就醒了,他的存想状态很浅,只能将澎湃的七情六欲压下去一点,他仍然感到焦躁不安,渴望见到飞溅的鲜血与碎裂的骨头。他默默地与这股冲动搏斗,将它强行压制下去,开始认真思考眼下的形势。
简单一点说,他真的是一败涂地。在无遮之地见不到念心科传人,即使见到了也未必有用,拔魔洞里没有天地灵气,根本没办法修行,这都是事前没有料到的意外。
平静下来的慕行秋不会就此认输,他飞到申庚面前。忍了又忍,没有再出手。存想状态能够更好地保护泥丸宫,可是面对第九层念心幻术,还是毫无抵抗之力,慕行秋能够直入申庚的脑海,随意查看里面的任何记忆。
慕行秋刚才看得不够仔细,他想弄明白昆沌为什么会对申庚说话。
申庚刚由无声之地进入无遮之地时,比慕行秋还要狂暴,他觉得道统和整个天下都对不起自己,愤怒(大宋的智慧dijiuw)地发出指责,嘴巴一刻不停,惹怒了其他囚徒,挨了不少打,他终于心生胆怯,到处逃亡,直到遇见了另一名囚徒,就是这个人告诉申庚:存想能够在无遮之地暂获平静。
申庚怀着“无辜”的坚定信念,一点点地达到了存想状态。
昆沌就是这时出现的,他在拔魔洞里消息闭塞,这些囚徒的记忆就是最重要的信息来源,他早已悄无声息地拿走了申庚的记忆,这时又对他的存想感到好奇了。
两人谈了很久,有关自我圆满只是一小部分内容。
看完这些记忆之后,慕行秋再也忍耐不住,一拳将正在存想的申庚打翻在地,申庚的半边身子被打成了碎片,落在地上,很快就被灰白色的石头吸收得一干二净。申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咬着牙等待身体复原。
“干嘛又打我?你的存想没成功吗?”
“是你将昆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慕行秋恨不得将申庚生吞活剥了。
直到遇见申庚之前,昆沌都在严格执行三祖制定的计划,在拔魔洞里专心炼体,静待镇魔钟传来魔种出世的信息,到时候他就能在九大至宝的共同助力之下离开此地,然后他将以奇兵的姿态彻底击败重新融合的魔族,等到天下太平,他会将历代道士积蓄的修行逐渐还给活着的道士,为道统塑造一大批强者,而不是唯他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