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们村子里的人见过了,大家都说这是发大财的好机会,可咱们家的人是真不想离开这边,我们不喜欢城里,我来过很多次东京城,很好,我很羡慕,可是啊,人总是生怕哪里没做好,就被人抓进衙门了,而且这里的东西也很贵,周边也都是不认识的人。
我总是在想,这事为什么偏偏落在我头上呢,晚个几年,等我死掉了他们再来多好,让年轻人们做决定,我什么都不知道,多好……”
老村长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脸上落寞分外明显:
“今天进城后,碰到了隔壁村的老王,你见过,就那个以前读过几天书,说要在村子里开私塾,结果被人戳破打跑的那个,他跟我说啊,我们这群老家伙卖不卖地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都没几天好活了,不如多弄点钱,让儿女过的好一点。”
老村长说完,忍不住乐了,有些自嘲。
虽然他说得随意,但谁都能听出里面的心酸。
她和张小七来到东京城也有很多年了,回牛家村的次数不少,但也说不上多,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她只是忘不掉,爷爷临终前对她说的话,很简单的一句话——
让她有空多回来看看,免得他死后回来找不到她。
…………
目送老村长提着张小七刚包好的肉,带着两个小娃娃离去,于若菊深吸一口气。
张小七站在她旁边:“老村长跟你说什么了?”
于若菊摇摇头:“还是那些事,他们不愿意将地卖掉。”
张小七叹了口气:“我爹也不愿意,其实我倒是挺希望能卖掉的,这样我们就能将店开到热闹的地方了,那里人多,生意肯定能好上不少。”
“不过,”张小七想了想,忍不住笑起来:“那样肯定会很累吧。”
黄昏,于若菊帮着张小七将面和好,就驾着驴车离开,去找尉迟文。
早上见到尉迟文的时候,还和平日没两样,但此时此刻,后者却一直沉着脸,像是出什么事了。
甚至,他都没看到于若菊欲言又止的表情。
上午老村长走的时候,求她能不能和尉迟文说个情,能不能过个几年再来买牛家村的地。
于若菊说过自己不可能劝的动尉迟文,但老村长直接就跪在她面前了,让她毫无办法。
挣扎迟疑许久,于若菊深深吸气,终究开口:“我想跟你说件事。”
尉迟文回过神:“什么事?”
于若菊抿了抿唇:“关于牛家村……”
男人直接打断她:“不用往下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答案很明显了,于若菊也不在开口。
尉迟文也安静坐着,没一会,他勾过眼去,凝视她侧脸片刻,才开口:“于若菊。”
“嗯。”她应着。
尉迟文语气有些不耐烦:“以后不要再说关于牛家村的任何一个字,你和我之间,没有牛家村任何事。”
“知道了。”没有可以徇私的关系,于若菊承认并且接受。
“你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俩之间没有牛家村这个地方,可以吧?”
“行。”女人答应得很痛快。
尉迟文的语气很平静:“很简单的道理,我不是什么要抢你地契的大人,也和哈密商会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是在牛家村有地契的女人,我和你的关系,只是喜欢与被喜欢,明白?”
尉迟文说的相当坦白,驴车上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尉迟文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也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打击,但他清晰明了的表露好感,却让她心中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女人都爱动人的情话,这点从以前柳三变或者现在的牛平安就能看出来,于若菊不认为自己和其他女人有多少差别。
“你不想问问我今天表情为什么这么凝重吗?”尉迟文转移了话题,笑着问道。
于若菊摇摇头。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都是官府的事情,她一介平民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我现在不说,明后日全大宋也都知道了。”尉迟文笑了笑:“大宋和辽国开战了。”
…………
晓星残月。
11月,寒意刚浓,大宋军队却对辽国发动了攻势,瀛洲仅仅坚持了不到3天,便落入大宋手中。
杨怀玉兵分三路,剑指幽州。
漠州城外50里是一片山林,这里树木丛生,层层分布泾渭分明。
火堆燃烧的旺盛,橘红色的火焰在天明前的黑夜里显得非常明亮。
石守信的身后躺满了用睡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军卒。
不远处,战马不安的用蹄子刨着地面,树林里偶尔能听到野兽的咆哮声,让马群十分不安。